琳琅闻言明显放松，回，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未及申时，雨便静静落下来，细密无声，今日的雨比昨日更浅，更绵密。

        琳琅接过，应了声是，又笑问：“夫人可要吃些点心？厨房今日有莲子百合汤，是汤大夫说清新养血，琳琅顺拿回来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淡淡一笑，颇有几分自嘲：“我到底是成过亲的人，自然比她清楚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疑惑，“可尚书大人出自书香世家，那人不是耕读出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鲜少有人知，我阿爹的生母生他时难产而亡，让他叫母亲的，是我祖父扶正续弦的贵妾。”崔凝神色淡淡，“因着我阿爹生母与祖父成亲不过两载便去了，所以没什么人记得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不解，“尚书大人门生众多，他那时连功名都没有，难没人比他更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看出了琳琅的慌张，温和笑，“回来之后顺替我研墨吧，我又想画小虎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委屈的。”崔凝笑意浅浅，温声，“而且阿爹让我嫁给杜聿，有他的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察觉到她脸上没有笑意，琳琅躬近了一步，“夫人看着不太高兴，子可有不适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她之后，杜聿能不能再寻到另一个伴他长久的人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两日都是休沐，他又连着两天去军营，不该遇得着杜聿才是？为什么又提他？

        崔凝叹息，“听我阿娘说，我祖父长年在国子监忙碌，对家中之事漠不关心，而我阿爹的继母是个跋扈之人，让我阿爹少年时，一直都是谨小慎微，藏巧于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心思转了几圈之后，问，“要不，将望舒姐姐仔细接过来养伤呢？夫人三天两地往外奔走，这入秋的天多变，国公爷也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脸色微变，旋即镇定神色，柔声劝：“外下雨呢，国公爷也快回来了，若夫人挂心，琳琅这就差人回尚书府问问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而此时崔凝心思一转，想起昨日易承渊突然提起杜聿，那不安又悄然浮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琳琅感觉不该再让她想起前的人，便匆忙转口，“夫人，我这就去传书册、替你端汤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方才未能说出口的话，就如这场雨，被细细吞入心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杜聿也是那般受了继母诸多委屈，相较于我爹那般大人家，他又更难了一些?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没亲眼看见，总不踏实。”崔凝低垂眼眸，指尖摩挲著书案边缘。

        琳琅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，而崔凝的视线，则悄然落向窗外雨色氤氲的远方。

云层厚重如铅，将原本明亮的天光压得黯沉，风也变得沉静无声，只在树梢间掠过几声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崔凝怔了怔，抬眼望着这位向来懂规矩的贴侍婢，并未斥责，只是轻声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颔首，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愣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琳琅这便将书册交至郡君院中，郡君还说，还是夫人理的礼单最妥帖。”琳琅笑着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国公府的院子里，崔凝看着墙檐上如丝如雾的微微水光，将京城笼入静谧的黯淡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崔凝神色仍有些郁郁，琳琅记在心中，心想这事还得让国公爷知晓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阿爹与阿娘厮守了数十年，此生都执着于阿娘一人，所以崔凝并不知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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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语至此，她声音渐缓，神色中浮现出一丝疲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的不是出。”崔凝语气仍淡，眼神却有些飘远，“我阿爹少年时也曾遭继母磋磨，于是对杜聿多了一层怜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年的阿爹，之所以挑了杜聿，是因为他相信那样一个饱尝人间冷的人，会像他自己一样，把妻子当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，独一无二的至宝。

        崔凝想了一下，摇，“尚书府是她住惯了的，养伤最合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眉紧蹙，低声：“那时在京城里，您下嫁的委屈传了个遍，我阿娘听见，气得眼眶都红了??难夫人不觉得委屈么？您可是国公爷放在心尖上的宝贝，当初尚书大人怎会让您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顿了一下，笑，“我阿爹偏心他，是因为杜聿像他年轻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琳琅闻言一顿，心中藏了许久的话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：“??夫人，不觉得之前委屈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摇，叹息，“只是不知望舒在尚书府伤养得如何了，我想回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凝怔怔看着那濛濛雨景，边原本微翘的弧度慢慢垂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搁下笔，将文册拿给一旁的琳琅，“将这些传到妍淩姐姐那儿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