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荣一时怔住。她并不是全然哄他。朱载圭是自己嫡亲姐姐唯一的孩子，便为他死了，也是情愿的。但这样话朱载圭素来不爱听，巴不得有几百年的熬煎，守着他小姨母一辈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终于得了他一句准话，善荣微松一口气儿。未及答话，朱载圭凑在她耳畔轻声，“其实真的，假的，什么要紧呢。只要姨母肯在我上用心，我就听你的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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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朱载圭抱着善荣，又亲亲热热说了会子话儿，才唤人进来伺候。菘蓝麻利地指挥人将窗槅支起，早起天凉，善荣禁不得，纱屉子撂下来，点着一些地下的戳灯和桌灯，屋里立时亮堂，她又亲自把穿衣镜的套子撩起，划子扣上。小丫子们手捧水盆、手巾、香皂、青盐入内，京墨紫芙伏侍善荣盥漱。周嬷嬷和苏木、南星等人在外间张罗摆早饭。

        朱载圭目不转睛瞅了半天，方说，“姨母放心罢，我不动她。”这个她显是指瑛姐儿。

        短暂心神激过后，朱载圭脸色渐渐的沉静。自己突然来的，料也没人提前教她，但她从来不是说这样话的人。朱载圭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语，一个字也不忍问在善荣面前。他在鼻子眼里笑了一声，慢慢的，“就是姨母哄我的，我也甘愿。况且我也大了，知轻重，姨母无需多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载圭坐在旁边，饶有兴致地支颐瞧善荣在窗下对镜理妆。他目光直白，热辣辣的也不遮掩一点儿，善荣不自在地略侧过，“五哥儿先外面闹会子，别在这里葳蕤。”朱载圭眼里也着缱绻笑意，只在她白小脸逡巡，“我往那去呢，我只想与姨母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善荣听说，半晌无语。他大了，自己也大了。其实只过去两年，倒象沧海桑田，世事变换了几轮。她以前懵懵懂懂，何尝懂得巧言令色讨好人，如今却能面不改色的哄哥哥袁宗廷喜欢，哄外甥朱载圭喜欢。归结，不过是她接连受了强迫磋磨，情知反抗、使子是无用的，还会让旁的人受牵连，渐渐的，学会了审时度势妥协罢了。

句话又把朱载圭说急了，捂住她的嘴轻斥，“好好的说这话，你到底是咒自己还是气我？”善荣见他急的汗涔涔，鬓发都了，忙抽出帕子替他拭，“你别着急，原是我说的不当心。我不过告诉你心里的话，往后你也宽些。你不自在，难我就好受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善荣咬着无法儿。好容易丫鬟梳完了，朱载圭从袖里掏出一只金蝉玉叶鬓钗，插在她青鸦鸦的鬓边。那钗极为美，蝉的眼睛、两对翅、三对足，树叶的叶片、叶柄、脉络，俱纤毫毕现，栩栩如生。善荣小心地扶了扶，往镜子里端量，笑，“好鲜亮玲珑活计，哪儿来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朱载圭见她果然喜欢，便也心中喜悦，指尖儿捻着她下巴儿，“我亲自画的图，没让银作局造，他们惯了大宗儿，不够细致，我特地命牛俊卿现盯着加紧打了来。”牛俊卿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。

        善荣拉起他的手，“五哥儿有心了，我很喜欢呢。”朱载圭笑着“嗯”的一声，手掌翻转，将她腕白肌红的小柔荑紧紧在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