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会儿，他像是才找回嗓子，发出低低的笑声。那笑声听起来有些古怪，像是上了年纪的磁带，播放出来，一卡一卡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等会儿大小姐和阿楠要和我回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曹曦华和蒋洄，如果真要赵多一个选择，那么……她想，她是可以放弃蒋洄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她不必看，她知蒋洄一直跟在后。她只是看了一眼，蒋洄什么也没说，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，老老实实一直跟着她。时间倒回到三个月以前，那时候她一定很难想象蒋洄会这么老实跟在她后面的模样。她很难不生出一点想笑的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嘟哝一声，不想被外人注意到她这么晚了，还和蒋洄待在一起，怕被误会和蒋洄的关系，便决定就在这里不离开，还和蒋洄保持疏远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多不敢回，一点都不敢，她怕一回，一看到他那张脸，她又会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多看他们一眼，又往后面看了一眼，默不作声，径自往外面走。蒋洄沉默地跟在她后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多立时笑出来，掩盖她的慌张，语速很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出展厅楼，天空彻底黑透，虽然有路灯，不过有许多地方还是浸没在黑暗里。她没有一刻停留，眼睛不自觉搜寻，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。她一直走，终于在一没有路灯照耀的地方停下来。她一停下，往后略微看了一眼，嘴古怪地牵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哪儿来的资格介意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和蒋洄到底怎么回事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终于，这两人中有人耐不住这异样的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和她不要因为什么生出什么嫌隙，我不想……我不想和她闹翻。”她郑重其事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对我来说，也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能再看他，多看一眼就会上想入非非。赵多强迫自己，掰正她那颗不安分的，结果一转，面前是一堵笼罩在黑暗里的白墙。

        蒋洄没有出声，一直在听。他没有上前，站在另一颗行树下，树荫遮着他的脸，他和她一同待在黑暗里。直到赵多说完，他也没有上开口。他站在那，俊气的脸没有表情，看不出喜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，”蒋洄先开口，“周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我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蒋洄离开，大小姐和郑楠追上赵多，赵迪伟和南景已经被她赶走。只剩下她们三个，大小姐忍不了一点八卦的心思，问起赵多她和蒋洄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蒋洄已经离开，赵多没有走，对着那堵墙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小姐带着另外三个人隔老远费心观察着赵多和蒋洄的谈话，然而两个人都黑暗，莫说他们说了些什么，就是拿他们的表情猜测他们都不到。她们一个人背对着行，一个人站在树下，树桠沉沉压着，大小姐和另外三个人无法看清她们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了，”赵多慌忙说，慌到差点都忘了她不敢回看他，差点就要对上他的眼睛，不过她很快克制，“不用了，这么晚了，”她说，“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，以免人家误会我们……那就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多低着，沮丧之情溢于言表，但她还是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未说下去，赵多已经打断他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天，他一直在对她说抱歉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到底，他蒋洄交女朋友也好，认识女孩子也好，都是他的自由，实际上，与她是没什么相干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晚了，”他说，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蒋洄开口，却停在那里。他停顿一下，才迟疑着问：“你、你不介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蒋洄没有回答，他沉默半晌才开口：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曦华很喜欢你。”赵多没有再看他的勇气，一字一句地强调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。蒋洄仿佛也在等待，等待赵多给一个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和曦华，虽然不像我和大小姐阿楠那样那么要好，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什么都……本来就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向他扬起笑脸：“我不介意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双手抄口袋，嗓音低哑，往后退开一步，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我希望――”她顿了顿，虽然没有面对蒋洄，但她提起勇气，说完接下来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她是我室友，平常对我也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周日你会来吧？”她飞快地转过，问，但很快又面对那堵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介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低下，笑了笑，仿佛是在嘲笑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