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他们只是这辈子的罗瑱和裘禛，这幅画对他们不会有任何特殊意义，只有上辈子的罗瑱和裘禛，他们见过我画的那幅未完成就盖起来的半成品，他们亲明白我是以何种心情和神状态画出那样的残枝败叶一地萎靡。

        又也许，他们和我一样，回避甚至是害怕我是从前世到来的颜栩，那将意味着我们之间再无可能。他们陷进自己编制的梦网太久，当惯了好好先生和友爱挚友，那面和自己原本的肉长到一起，连他们也分不清了，但现在这一幕无疑给了他们当一棒，将他们从现世的美梦中敲醒，前世的悲剧结尾此刻以一种徒手撕裂伤的形式蔓延在我们心间，无人幸免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一定比我更早地来到这个世界，至少在我们相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上辈子的魂，对他们来说前世是用过激手段错误方式打出了惨烈的BE线，这辈子自然聪明地改换方法，给我无尽爱，只是突如其来的更换夫婿人选令他们出乎意料措手不及，也才有了之后裘禛的狂喜，和罗瑱的悲沉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没关系，他们很快就调整和适应了这一世各自的位置，罗瑱和裘禛也许真是爱我入骨，不是上一世的裘禛还是这一世的罗瑱，哪怕和我没有夫妻名分，也不曾染指我的肉，只是待在我边，都能爱我爱得自足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且他们必定有着某些危机预案，他们或许会想过我也和上辈子一样在婚后一年的时间段消磨爱意，提出离婚，所以裘禛加倍爱我，对我百依百顺，从第一步就阻挡我和丈夫感情不合的出发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曾经见过那幅画的人，才会出那样悲伤痛苦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知他们为什么会出那个表情，这是我的秘密，又或者，此刻可以称为我们三人的秘密。若是在此之前我心中只有九成的把握敲定那个答案，但看到他们两现在的样子，我已不需要任何佐证和更多的线索，可以直接百分百地进行宣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复杂的东西，愧疚、悲痛、深爱、亏欠、想要弥补、想要碰……我没有和他们在当下摊牌相认的想法，我终于不用再伪装和修

        但他们肯定没有那么自大，背后的方案绝对不止一套，也许他们也会感到宇宙的威力之大，哪怕一直和睦恩爱，也会发生我突然变得冷淡的一天，他们大约以为这是宇宙法则的某种制约，是不可抗力，怪不得我车祸后对他们的态度一落千丈，他们也不曾有过怨言和探究原因，对他们来说，我只是冷漠疏离已经是很好的一种可能了，最害怕的应该是我突然撕破脸，拼死也要离婚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在他们的视角里，我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颜栩，突然会冷淡他们也是因命运轨迹的使然，情大变也是宇宙规则在起作用，说不定他们还暗自庆幸这个平行世界的我没有提出离婚。他们一定是一次也没想过我会重生，之所以把我从派对上带走，也只是害怕我循着可能的神秘既定轨迹作死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也如他们所愿，他们这辈子采取的方案很有效果，只是那是我未曾穿越到这一世才可以维系的美梦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我的遗作，准确一点，是上辈子的我的遗作。

        裘禛为什么和前世我印象里的行为模式不同的原因也找到了，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全能、六边形战士、二十四孝好老公的理由就在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是外人来看，只会赞叹我绘画的技法，构思的妙，会思考这究竟画的是生还是死。但眼前的罗瑱和裘禛显然关注的不是那些。他们站在画作的最左端，以静止的左视角去看这幅画，脸上是一致的惨白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突然发觉一件事，我和他们，其实大家都有信息差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的遗憾我在今生拾起，抱着比上辈子更强烈的情绪和更丰富复杂的神状态，我最终将那幅半成品在今生完成，其实它们也可以分开独立，算作两幅画作，这些都看观者的自我理解和解读了，我不会干涉，我只需要完成就好，甚至对自己来说，我这个创作者，其实也一样拿不稳到底哪个方向，哪一面，才是我想表达的真意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一直看了他们很久，罗瑱和裘禛才恍如隔世、震惊地从那幅画上移开眼神，抬发现站在门外的我。他们看着我，脸上的错愕以指数级别原地增加。

里的画作被他们搬到了画室中央，他们发现了我藏在里面的秘密。那幅画的特殊之在于随着位置移动画面也会发生变化，在最右边看，看见的是绿意葱茏的万物繁茂，但如果站在最左边看，那会是一幅残破不堪、世界凋零的灰白图景，如果一边走一边看，从右往左，是万物逐渐枯萎的衰颓，而如果从左往右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，新芽绿叶从残败崩塌的废土里重新生长，一直到遮天蔽地的重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个世界，这里的颜栩想必会和裘禛一对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吧，罗瑱会是和我们夫妇如影随形的亲密挚友，这样度过一生或许就是他们的计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