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一片漆黑。
门锁闭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,柳惊涛早已习惯面对这样的景况,也不急着进,确认了一下没什么异常,才缓缓吐出口气,随手将钥匙扔在鞋柜上,向里间走去。
几年前沈眠风与月弄痕各自带走了仍然愿意追随他们的势力,北山会彻底分崩离析。只是前者似乎并不甘心于此,明里暗里搞了不少动作,想要吞并xi纳剩余的力量为己所用。如果不能,那就彻底摧毁。
霸刀在北山会的事上向来袖手旁观,柳惊涛倒也并不希望他们插手,但那终究曾经是自己的心血,怎能落入他人之手,便带着残存无几的人对抗沈眠风的野心。
近日他动作频频,似乎是得了什么助力,比之前强ying许多。柳惊涛前去chu1理,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。他搬离本家独自居住也有十几年,除去定期的打扫,几乎不会有人来,因而客厅里那一点属于工作中电qi的微弱红光格外显眼。
他并没有开灯,借着透过窗帘的稀薄月光,隐约看到一个盖着薄毯的shen影蜷在沙发上,随着平稳的呼xi一起一伏着。
“――青……月?”
柳惊涛有些错愕,下意识叫了出来,旋即感到不妥,生生压下了后尾的音节,却还是惊动了浅眠的人。
北方入秋之后天凉得很快,早晚尤甚,连带着室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。从前杨青月偶尔会在这里留住,柳惊涛怕他冷,就买了电nuanqi放在家里。他自己用不上,杨青月不在时便收在仓库里,后来渐渐的……就再没有拿出来过。
而那时,他也将另一把钥匙给了杨青月。
“你回来了,大哥。”
杨青月闻声睁开眼,慢慢坐起shen,语调很轻,显然还没清醒过来,只是本能地回了一句话。
柳惊涛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,也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情景,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,干巴巴dao:“你怎么来了?”
话一出口,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高临下地看着他,像是在质问,便弯下shen来一膝着地,与杨青月平视,顺手将他起shen时hua落的毯子披到肩上。
“我发了消息,”他搭上柳惊涛伸过来的手,示意对方也坐到沙发上来,“可你没回,所以我就自己来了。”
柳惊涛这才想起摸出手机,屏幕一片漆黑,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。只是他在外面顾不上看,一直没发现。
手机打不开,他看不了消息,不知dao对方为何而来,但近来总归不太平,这里相对偏远,自己一人倒也不在意,可他不放心杨青月――他总是习惯把他护在最安全的地方。
“我找人先送你去姑母那儿,过几天――”
柳惊涛拿起杨青月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,想着刚才送他回来的柳晖应该还没走远,却被猛地握住手腕,打断了他拨通号码的动作。
“大哥,你为什么不愿见我?”
为什么不愿见?
他们太久没见过面了。两家本就分chu1南北,柳家家大业大,诸事繁多,杨家走的是官场,亦需八面玲珑,多方交涉。杨青月自成年后清醒的时间渐长,便不再去往北方静养治疗,断断续续的能帮衬着杨逸飞一些。这些年来他与柳惊涛的信息虽然没有断过,逢年过节还会互相代为问候长辈,但自此杨青月也忙碌了起来,于是平日里仅有的那点联系也淡了。没有争吵,也没有大的冲突,却还是难以避免地疏远起来,无法再回到年少时那样的亲密。
数月前柳静海与唐书雁的婚礼大摆筵席,广邀各方,杨家兄弟也收到了请帖。只可惜恰好撞上了推脱不开的要事,难得的见面机会就这么错过了。
又或者,这也是柳惊涛所期望的结果。
他当然是乐于见到杨青月走出噩梦,恢复到正常生活里的。从前他只能恹恹地坐在窗边,不知是清醒还是浑噩的双眼望向远方的天空,苦于病痛无法离开那间弥漫苦涩药味的房间。如今他不必再困于梦中的那一方天地,能够真正的走遍山川,zuo自己想zuo的事,柳惊涛也由衷为他感到高兴。
他生在柳家,兄弟姐妹众多,却是亲缘寡淡,孑然一shen;自以为是长子要多担待一些,最终发现不过是一场徒劳。唯有在杨青月shen边时,他这种自发养成的xing格才派得上用场。后来渐渐明白,杨青月与他是截然不同的,虽然自幼被送离了家族,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接受治疗,却并不是被抛弃了。
那时他看着自雨幕中遥遥撑着伞来接他的杨青月,jing1神比记忆里的好了许多,微微笑起来,脸色也红run不少,心里那一点负面的情绪便很快被压了下去。这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护着长起来的人,合该拥有他求而不得的一切美好。
这样就好。柳惊涛自嘲地想,杨青月不再是那个要他chu1chu1照顾的孩子,也从来不是独自一人。父母长辈,手足至交,无一不是支持爱护着他的,多一个不多,少一个也不少。这样夹杂着私心的他,又要如何再与他相chu1。
并非是不愿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