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情景……应当是很让她崩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不知为什么，梦生反而突然感觉一派诡异的轻松，好像一直以来某种无形的束缚忽然间被挣破了，她渐渐竟觉得快意起来，一切模糊的东西变得明朗，反而江霁辰苍白的脸孔逐渐氤氲在水雾里，看不分明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手伸进血肉模糊的刀口里面，从里面生生挖出一个包裹着薄的半人半蛟怪物，鲜血淋漓，眼睛半睁着，哀哀看着她，似乎想张口叫娘亲。她抬剑斩断脐带，一把将这东西抛出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风雨大作，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还没死，不过想也是活不成了，它发不出声音，被暴雨浇的浑透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霁辰目光追随着那一团东西，忽然捂着破烂的肚子，朝门口艰难爬了两步，对着风雨伸出手。他要把它捡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论如何，不能让它被丢在暴雨中，这样凄惨的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被梦生一把扯住，摁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肚子里那些血糊糊的东西慢慢的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霁辰不去捂肚子，而去握她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它要死了……别让它淋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梦生丝毫也不动摇，听见他又说，“我不是想救它……我只是……觉得它很像……很像……那个时候的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，你也很可怜吧，要是你的父母也能抱抱你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梦生只顾着捂他肚子上那巨大的伤口，抱他起来坐着，从背后用两手捂着那些血块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霁辰息声越来越重，就像被看不见的大手捂住了口鼻，只有大口呼，才能嗅到一点满是血腥味的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要死了。他眼前仿佛天黑似的，从四周黑上来，模模糊糊，只余下一小块昏暗的视野。

        亮天际的闪电和黑暗交替，终于也只是成了蝴蝶扇动的翅膀，明明灭灭，都不明显。

        梦生下巴放在他肩，深深埋入颈窝，一滴滴的滴进了江霁辰衣襟里面，比烛泪还，直接滴在了他心。

        7

        “把我埋在……”他声音愈来愈低，眼光涣散，重的息声也渐消弭不可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梦生不想去听他说什么，捂着他肚子上那刀口，把里面淌的血肉脏堵住，她呼声重，听在耳朵里像要溺水的人，一直抖，只有的手好似钢铁铸成，牢牢堵在肚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种上一棵桃树……你喜欢吃桃子，桃树种在我尸之上……就当是我……种给你的……一年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死的。你等一等，我去找来针线，我把你起来就好了，不会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会……爱上其他人吗？阿生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死了，你会留在这里……给我守坟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梦生不再回答，恶狠狠过他的下巴，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，用一种要把他生吃入腹的力气吻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举起明月，对准自己的膛，想要刺入，又被种种无形羁绊着刺不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会的。不会爱上别人，她想，也许再也不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8

        江霁辰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手里的长剑也跟着颓然落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趴在江霁辰尸上，一遍遍试他的心和鼻息，她想起很多东西，书院里外院内院隔着一矮墙的对视，接吻时被他的那只胖橘猫围观，城门口掉落在地上的鸟笼，除夕夜寂寞温柔的烟火。